一.卡拉瓦乔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德·卡拉瓦乔出生在意大利的一个建筑师家庭,早年丧父,一生坎坷。生活在社会底层,不甘于既定的思想束缚,在艺术上颇具创新精神。有关记载中认为卡拉瓦乔脾气暴烈、常常与人抽刀相向。据传在一次斗剑活动中因与人发生口角而致使误伤人命,不得已而去那不勒斯过着流亡生活。接触的都是底层的生活现实,对下层人民的生活和形象极为熟悉,理解也最为深刻。文艺复兴时个性解放带来的个人主义和过度的放纵,在不少人身上有过这类的相似的征兆。只不过对于卡拉瓦乔而言,卡拉瓦乔过早地为此而牺牲了太多艺术创造的可能。以后他离开那不勒斯,意欲乘船回罗马的途中不幸被正在追捕他的警察手中,年仅三十七岁的卡拉瓦乔被放逐到一个偏僻的海岸上,在这里无衣无食,不久即客死在那里。
短命却具胆量的卡拉瓦乔,他描绘眼前所见的真实,对虚假的幻想深恶痛绝。对文艺复兴以来的艺术追求希腊古典艺术理想美的规范,卡拉瓦乔始终无法仿效。卡拉瓦乔直接从生活中摄取画面的形象,完全按生活中的形象创造。比如有的雇主要他画天使,他认为现实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天使。于是他就让现实中的模特在后背绑上翅膀,充作天使,而他就按现实中形象进行创作。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们不得不离开现实中的“不美”的东西去进行表现,卡拉瓦乔可谓不屑一顾。从某种意义上说,卡拉瓦乔叩开了现实主义的大门,他深具批判社会现实的态度为现实主义注入了深刻的思想因素。
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形象还是理想中的样子,那么在卡拉瓦乔的画面上却再也找不到这种想象中形象。卡拉瓦乔直接在社会底层寻找“理想”中的基督、圣母与圣徒们,他可以把生活中劳作的工人、吆喝的小贩拉来做自己的模特。教堂里拒绝接收他画的《死去的圣母》,因为他把“我主的母亲”画得太粗野了。在《召唤使徒马太》中,描绘的其实就是一家农舍,一群农民在计算税项。这和神圣的场面完全不符,只不过徒有其名而已。但是正是这种真实却营造了另一种光的神奇景象,别具一种力量。画面中自右而左的光线和人物自左而右的眼神相撞,形成一种奇妙的冲突。宗教中的神圣场面被一种家庭式的讨论替代,揭露着宗教的荒谬。《多疑的多马》中,农夫模样的一群人为我们呈现着圣经中的场面。据说耶稣复活后,门徒们都非常高兴,独有多马不在场。别人告诉他,他仍不相信,并且说:“我非看见他手上的钉痕,用指头探入伤口,否则我总不信。”几天以后,耶稣果然又来,“把门关了,对多马说:“伸过你的指头来,探入我的肋旁,不要疑惑,总要相信。”卡拉瓦乔正是选择了这一瞬间,通过聚焦的光线凸显着黑暗中基督复活后对多疑的多马证实自己重生这一事实。画面中多马惊疑的眼神紧紧盯着粗糙的手指探进耶稣肋间的伤口,挑拨着割裂了的肌肉。顺着三个使徒眼光的指向,观者的焦点都集中在全光中的耶稣的伤口上,整幅画极具震撼的力量。卡拉瓦乔这种明暗反差极大的写实主义手法,被称为“黑暗法”。光和影总是以强烈的“反差”显现在画面上,成为有明显特征的深具力量的“绘画语言”。正是这种特殊的画面处理对其后的鲁本斯、伦勃朗、委拉斯贵之影响甚大。
卡拉瓦乔短暂的一生却创造了数目可观的艺术品,其中包括描写下层社会劳苦大众生活和形象的肖像画、风俗画和以贫民为描绘对象的圣经和神话题材的作品。全面展现了17世纪意大利的生活现实。卡拉瓦乔影响了一大批人,形成了卡拉瓦乔主义。卡拉瓦乔对艺术的转向突出反映在其后的艺术家开始自觉的把目光放在现实中的平凡的大众身上,为艺术广阔地表现现实提供了有力地支持。
二.勒南兄弟与法国的现实主义
卡拉瓦乔之后的欧洲,卡拉瓦乔主义深刻影响着西方写实艺术的方向。文艺复兴中理想的范式终于被直观地摄取生活中的真实所打破,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看待我们周围中的生活。17世纪的法国在现实主义的取向上深受卡拉瓦乔主义的影响,真实地描绘平民的生活,直接从生活中汲取形象。其中最重要的艺术家有德·拉图尔和勒南兄弟(安东尼·勒南、路易·勒南、马修·勒南),拉图尔特别强调光在画面的表现,常在作品中描绘出强烈的烛光明暗效果。勒南兄弟的绘画是法国现实主义的杰出代表,三兄弟出身农民家庭,作为农民画家表现的农民形象虽不比勃鲁盖尔笔下的农民富于幽默感,但却具有一种凝重和坚定的气息。
三兄弟中以路易·勒南的艺术特色最为明显,他始终坚持为法国的农民写照,在他的笔下农民的形象淳朴、肃穆。《农民家庭》就是当时法国农民的真实情形。被贫穷困扰的农民看上去神情有些呆滞,他们似乎在望着观者,心情十分复杂。这种直白的刻画深深触动着你的心,强烈的明暗效果显然是对卡拉瓦乔的领悟。有意模糊的背景作为空间凸显出农民一家生活的状态,其中这褶皱的台布处理的恰到好处,它拉近了空间的距离,使得台布后面的男性形象可以同前面的女人和孩子构成一种呼应的关系。除了《农民家庭》之外,路易还有《农民晚餐》、《卖牛奶妇的一家》等作品。
18世纪启蒙思想的影响可谓遍及整个法国,资产阶级的发展、进步思想家狄德罗、卢梭、伏尔泰等人宣扬“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要求个性解放,反对贵族品味的洛可可风。提倡艺术用理性去描绘普通人的生活,尽管有古典主义的要求,但更多的是一种现实主义的描绘。这种启蒙主义的绘画运动的主要代表有夏尔丹、格瑞兹。
夏尔丹的艺术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倾向,他承继了路易·勒南的传统,是法国启蒙画派中以平民生活为形象的持守者。狄德罗曾经评价夏尔丹的画说:“看别人的画,我们需要一双经过训练的眼睛;看夏尔丹的画,我们只要好好使用自然给我们的那双眼睛就够了。”这种对自然的尊重可以一直追溯到卡拉瓦乔,在夏尔丹的艺术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艺术家特有的对生活中的事物的敏感和挖掘。他的作品中的启蒙意识集中在静物和风俗画中,《铜水箱》中对一件厨房一角中静静矗立的铜质的水箱的细致精微的刻画中,在凝重的色调中诉说着宁静和朴实的生活。正是这种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真实与亲切深深回荡在我们心灵深处。《餐前祈祷》中一位母亲正在摆放饭菜,用庄重朴实的目光看着做感恩祈祷的孩子,孩子的白衣裙,母亲的白帽子,配上深色的背景,温暖沉静的褐色基调与柔和的光线,构成了深具魅力的普通家庭的场面。这一普通的十八世纪的人民生活场景深深打动了每一位观者。“在夏尔丹这种朴素的看似简单的主题背后,却可以发现这些事物之间的种种令人深思的关系。”
格瑞兹是一位具有启蒙主义思想的艺术家,他一直试图通过绘画来宣道。他与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过从甚密,并深受狄德罗的美学思想影响。他的作品构图严谨、色彩对比强烈、形象柔和感人。《打破的水壶》描绘了一个失贞的姑娘,警示着人们的贞操观。这幅据说是以画家妻子为模特的半身像,用古典主义的原则绘制而成。相较于夏尔丹缺少了现实的力度,重又走向理想中的秩序,缺少启蒙思想的批判精神。格瑞兹的作品还有《小鸟死了》、《书信》、《挤乳姑娘》,总体上亦透露着这种唯美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