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大约发生在14——16世纪,首先在意大利,而后遍及欧洲各国,是一场思想文化运动,同时也带来了科学与艺术革命,揭开了欧洲近代史的序幕。此时资本主义开始萌芽,以古希腊、古罗马为代表的古典文化重新得到重视,理性精神开始复苏,关注人的自身价值和社会生活的世俗化成了新的时代风尚,以人文主义为核心的时代精神对艺术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意大利文艺复兴美术是从早期的多方探索开始的,由于画家所处的环境和地域不同,出现了诸多的画派,其中佛罗伦萨画派影响最大。佛罗伦萨画派的创始人是乔托,主要代表人物马萨乔、波提切利分别在解剖、透视和色彩方面作出了努力。
一.伟大的开端——乔托
乔托·迪·邦多纳是意大利画家与建筑师,被称为“文艺复兴的种籽”。 乔托成长的年代,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市民开始封建主和宗教的压迫下解脱出来,迎来了经济、社会的繁荣和文化的复兴,出现了但丁、薄伽丘等具有新思想的伟大人物。在美术领域,乔托之前,他的老师契马布耶已经开始向中世纪绘画的禁欲主义思想挑战,在冷漠刻板的神话形象中注入了鲜活的生命,而乔托则在老师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真正使意大利绘画脱胎换骨。乔托也和但丁结为好友,但丁在神曲中提到乔托多次,并极力赞美他的画风。乔托是公认的使西方美术摆脱中世纪美术程式的第一人,从而成为开创写实画风的鼻祖,被誉为欧洲近代绘画之父。
乔托的主要艺术成就在壁画方面,作品的题材多取自《圣经》故事,最具代表性的是巴都亚的阿里纳礼拜堂的壁画,共有38幅连续性绘画,描绘圣母与耶稣的圣经故事。这些壁画从古希腊艺术中汲取营养,面向自然、面向大众、面向人生。这些形象都是具有坚实形体的血肉之躯,充满着感情,体现出艺术家高尚的情操和心灵的美。
《哀悼基督》是其中的一幅,这幅画描述了耶稣死后刚被人从十字架上卸下来的场景。他的母亲以及亲友和门徒来到他的身边哀悼,死后的耶稣几乎全身赤裸,圣母玛利亚紧紧抱住儿子的头,悲痛地端详着耶稣的脸庞。耶稣头部上方的两个女信徒双手合拢,掩面而泣。呆坐在耶稣头边有一个女信徒,耷拉着头,右手托着耶稣的头。穿红衣服的门徒约翰身子前倾,凝视着耶稣的身体,大力张开的双臂流露出绝望和悲痛之情。在他的对面,抹大拉的玛丽亚一面伤心地俯身望着耶稣,一面向身后的人群挥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打扰耶稣的安宁。在耶稣的脚边,一个女信徒用手托起耶稣的双脚,他在仔细的打量着耶稣被钉子钉过的伤痕。其他几位信徒虽然形态各异,但是无不流露出对耶稣的留恋和悲痛。画面上方有许多小天使在飞翔,它们在引导耶稣的灵魂回到天堂。画面的背景有一棵枯树,那枯枝败叶的萧条形象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整个画面营造出一种悲伤的气息。
在画面的结构布局上,乔托将整个场景安排在画面下半部的直角三角形区域。一面半人高的斜坡构成三角区域的斜边,将它与画中的山野和天空分隔开来。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内,死去的耶稣和为他哀悼的玛丽亚、圣约翰等人挤在一起,场面是紧张而压抑的。区别于中世纪的宗教画,耶稣并没有占据画面的中心位置,而是被放在左下角。这幅画乔托运用的并非宗教画中图解式的绘画,而是以逼真生动的形象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悲悼耶稣的情景。在乔托这里,绘画的整个概念发生了变化:绘画不再是用图像来写作或复述文字内容,不再是宗教的“传声筒”,而是通过创造幻象使故事重新发生在我们的眼前,绘画开始作为独立的形式出现。乔托其他的代表作品还有《犹大之吻》和《逃亡埃及》等。文学家薄伽丘在他的《十日谈》中曾赞扬乔托把埋没了的古希腊罗马美术挖掘出来,并使它重放光彩。他说:“有一些人为愉悦无知的眼睛作画,而不是为了愉悦自己的智慧,这是那一些人给艺术造成的错误。他(乔托)使得被这种错误淹没了几个世纪的艺术重现光明”。
二.深度空间的拓进:马萨乔
马萨乔,出身清贫, 21岁时已获准加入画师行会。与乔托一样,马萨乔的绘画题材也多是圣经故事,但他注重透视法则和人体结构,强调肉体的质感和立体感,笔下的人物生动鲜活,人物之间的关系表现的微妙和谐,对景物的描绘也更加熟练。
他为佛罗伦萨圣玛利亚教堂的布兰卡奇小教堂画的一组壁画最有影响,其中包括《纳税钱》和《逐出乐园》等。这些壁画虽为宗教题材,却以合乎科学法则的写实手法表现,画面朴实无华,人物坚定沉着,洋溢着人文主义精神,显示了文艺复兴美术的基本特色,即现实主义表现手法与人文主义精神内容的统一。此后他与多纳太罗和布鲁内莱斯基成为挚友,三人为早期文艺复兴美术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纳税钱》取材于《新约》中的故事。在这幅画中,作者以连环的形式描绘了三个情节:阻拦、捉鱼和交丁税,每部分都是以耶稣为中心,全面透视焦点集中于基督头部。光线和礼拜堂窗口进光方向一致,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富于真实感的效果。这个宗教故事完全被画家描绘成真实的世俗场面,画中人物各自的神态和动作都是从表现他们之间的不同关系和心理状态出发来刻画的,他们按自己身份和所处的地位,被恰当地安置在真实的自然环境中,符合空间透视法则,具有空间感,人物被塑造得庄严而厚重,结构明确而清晰。马萨乔最先注意到光对于表现物体的作用,使画中物象充满了光线与空气,而通过光与空气的描绘,使画面上的人物与环境产生空间距离。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史家瓦萨里说:“马萨乔使他的画中的人物脚踏实地、稳固地站立在土地上”
而《失乐园》是最早表现裸体的绘画作品。取材于亚当和夏娃由于偷吃了智慧果而被上帝逐出伊甸园的故事。画面中,一个天使位于画面的上方,盘旋在空中,手持利剑,正在驱逐亚当和夏娃。亚当和夏娃痛苦地走出了伊甸园的大门,亚当以手捂面而泣,夏娃则仰面哭号,一手捂住乳房,另一只手掩着下身,他们在惊慌失措的极度痛苦中走向远方。他笔下的亚当和夏娃都呈现为有血有肉的形象,人物动作和表情都异常生动。马萨乔在创作中运用了解剖原理和透视规则,所画的人物形象立体感很强。整个画面人物形象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画面背景被缩小到了极小的空间,体现了作者对“人”的重视,象征着一种人道主义的苏醒。人开始变得有知觉,有智慧,脱离了神的束缚。
马萨乔的艺术成就给同时代和后来的画家们以极大的影响,他们为了学习马萨乔的技法,仔细研究了马萨乔完美的写实技巧、空间的表现、人物的安排和优美的造型,并最终形成了佛罗伦萨画派的写实主义潮流。
三.“复兴”的春天:波提切利
桑德罗•波提切利是佛罗伦萨画派后期的代表人物。出身于手工业者之家,早年曾在首饰店做过学徒。不久从师菲利普•利皮学画,因学艺出色而跻身美第奇宫廷的座上客。在美第奇宫廷里,波堤切利接触了人文主义学者和诗人们,这潜在的影响着他的人文修养和艺术气质,使得他日后的画常常流露着一种诗的浪漫情趣。
波提切利早期的画风带有明显的世俗倾向。当波提切利转向韦罗基奥等人继续学习时,一个明显的改观便是明暗写实掌控能力的提高,而这也使得波提切利日后的创作在形的把握上能够从容应对。更为重要的是波提切利画面上线的游动,带有极强的抒情意味。这种线也增加了波提切利画面的装饰性。
《维纳斯的诞生》中一头金色长发的维纳斯从海贝中伸展着洁白的胴体,风神从左面飞来,送来了轻柔的风,把维纳斯推到海岸。早已等候在岸的春神张开准备好的外衫迎上,欲遮盖维纳斯的裸体。尤其引人瞩目的是画面中间,维纳斯裸体洋溢着的青春活力,展现着特有的文艺复兴时代人们希冀的人性光辉。这个美术史上最动人的裸体,纤长而优雅,过腰的金发迎风飘动,使无暇的裸体愈显纯净。尤其是那双沉浸在憧憬或是回忆中的双眼,顾盼中难掩初落人世的感伤。这种感伤也可以在波提切利另一幅代表作《春》中寻觅到。
《春》是波提切利通过希腊神话题材赞美人性的杰作,维纳斯优雅地矗立在画面的中央,轻轻地举着右手,恬静的眼神中隐约流溢着淡淡的愁绪。花神和春神口吐花瓣步履和缓地走向大地,似乎正要去开启春的信息。一身白纱的三女神,扭动着肢体,在春的感召下翩然起舞。人物均以明晰的线条造成浮雕式的效果。虽然描绘的是希腊诸神,但我们能从波提切利表现的人物神态上看到人类的亲和。背景中富于装饰意味的树木和地面的花草与人物衣饰和谐地融合在画面中。
中世纪为神而迷狂的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是感召一个人成为基督的信徒,文艺复兴高扬人性的旗帜引导人走向更为自我的属人世界。波堤切利身上人文主义的浪漫情结,给他带来了反叛中世纪人性束缚的契机。他重新拾起神话题材并以此讴歌大自然和人体自身的美,这也标志着文艺复兴春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