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初的“复古”思潮

元初山水画家以赵孟俯、钱选、高克恭为代表,形成一种复古思潮，提倡“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清河书画舫》）追求一种中和、清幽、淡然的境界，而去掉宋画中用笔纤细、傅色浓艳的画风。

赵孟頫，字子昂，号雪松道人，又号水晶宫道人。为宋太祖赵匡胤第11代世孙。 赵孟頫在20多岁时，“曾任南宋的真州司户参军。元灭南宋后，他回到了吴兴，闲居在家。据杨载所撰《赵公行状》谓，赵孟頫的母亲对他说‘圣朝（元）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之，汝非读书，何以异于常人。’因此赵孟頫勤加学习。”最终官至一品。对元代乃至后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赵孟頫是元代画风的重要开启者。“书画等同”是赵孟頫在绘画上提出的另一个重要主张，即以书入画、书画同源。在绘画中要含有书法趣味，在线的运动中寻找古意。

赵孟頫是一位难得的画家，人物、鞍马、山水、花鸟、竹石无所不能。《秋郊饮马图》是赵孟頫人物鞍马的代表作，为赵孟頫在59岁时所作。画中野水长堤、绿波红树，牧马官策马在其间，傅色清旷，颇有古意，显示出了赵孟頫独特的艺术气息。

宋元时期，与赵孟頫相互影响，在“复古”思潮中活跃的人物还有钱远、高克恭等人。

钱远，字舜举，号玉谭，又号巽峰。他与赵孟頫是朋友也是同乡，南宋灭亡后，钱远不肯出仕元朝，甚至将自己多年研究的经学著作都烧掉，“不管六朝兴废事，一樽且向画图开。”然而虽然钱远与赵孟頫的人生道路不同，但二人仍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相互影响。钱远在山水画上的代表作有《浮云山居图》、《山居图》等，画中诗书画得到了完美的结合，为后世文人画家欣赏并仿效。他的人物画构图简洁、刻画精巧，题材多为历史上的隐士、名贤等，代表作品为《西湖吟趣图》、《归去来兮图》等。

高克恭，字彦敬，北京房山人，所以又号房山道人，官至刑部尚书、大名路总管等职。高克恭山水画声望极高，现存作品有《云横秀岭》、《雨山图》、《春云晓霭图》等。

任仁发，元初以画马著称的画家。字子明，号月山道人，松江（今山海松江县）人，曾任都水少监、浙东道宣慰副使，是一位水利专家。存世作品有《二马图》、《饮马图》、《张国见明皇图》等。其中《二马图》描绘了肥马、瘦马各一匹，来寓意廉洁和贪婪的官吏，简洁的画面，清雅的设色，在题诗中说明是对于贪官污吏的讽刺。

二.“元四家”的山水画艺术

在赵孟頫开启一代文人画画风之后，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的出现使文人画走向了成熟。他们四人被誉为“元四家”，可以说，中国文人画的艺术风格、艺术形式到此得到了全面的确立。并且成为了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绘画艺术的主流。

1.文人画形成的历史条件

中国文人画的形成具有其特有的历史条件：首先，中国封建社会的取士制度是科举制，所以文官都能诗文，工书法，在一定的条件下以绘画聊以自娱是必然的。其次在工具上，毛笔是书法和绘画的主要工具，对于长于书法的文人们是有有利条件的，在长时间的艺术实践中，文人的思想感情、世界观、政治观、价值观等必然会渗透到绘画中，从而使绘画有新的发展并壮大成熟。最后，文人士大夫有很高的文学修养，可以自己著书立说，可以总结历史上的优秀画工和自己的经验，那么他们的思想必定会融入到他们的言论中，使得文人画家的创作思想可以广泛传播并产生影响。

对于文人画的艺术思想、艺术主张，我们通过“元四家”的艺术追求和创作实践来加以剖析。

2.“元四家”艺术

对于“元四家”的提法，在明代中期以前，是有争议的。直至董其昌明确指出“元四家”为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他的言论得到了后人的认可，于是“元四家”的划分便以董其昌为准了。

黄公望，字子久，号大痴道人、一峰，晚号井西老人。黄公望本姓姓陆，名坚，平江常熟（今江苏）人。本姓陆，因幼年父母亡故，“出继永嘉黄氏义子。当时黄氏已经90岁了，膝下无子，得子万分欣喜，连声道：‘黄公望子久矣’！”因而黄父为其取名作“公望”，字子久，黄公望因此得名。黄公望在早年曾在浙江做过小官，但后来因为章闾案而被受累入狱，从此之后黄公望便不问世事，出狱后入全真教，云游于江、浙、沪的名山大川之中，并且晚年也生活在富春山之中，这种生活经历使黄公望形成了萧散简远、平淡天真的艺术风格。黄公望在幼年的时候有神童的称号，他在书法、音律、诗文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所以虽然黄公望在50多岁的时候才专心于绘画，但是他在众家的基础之上而自成一家，并且具有了很高的成就，成为了元代最富盛名的山水画家之首。

黄公望的山水画大致分为浅绛山水和水墨山水两种风格。“浅绛是山水中的淡设色，以花青、赭石二色次之。黄公望把皴擦、赭石淡绿和枝绿、花青加墨加染糅于一体，并多用草绿染湿。”这种表现方法将南方的秋景表现的淋漓尽致，被后世尊称为“浅绛山水”的创始人。《富春山居图》就是这个风格的代表。

《富春山居图》是黄公望的传世杰作，同时也是元代山水画中最著名的作品。据说黄公望在1374年开始画这幅画，直到1350年他81岁时尚未完成。《富春山居图》描绘的是杭州附近的桐庐一带，富春江两岸的初秋景色。清润的笔墨，潇洒的笔法，简远的意境，充分发挥了笔墨的魅力，确实达到了“山川浑厚，草木华兹”的境界，是中国山水画中的典范。

《富春山居图》在黄公望以后的数百年间被世人竞相收藏，历尽沧桑。从画上题跋来看，此画曾经过沈周、董其昌等名家收藏，而在画上题跋、盖收藏印者就多达20余人。但传到明末吴洪裕时，爱之如命的吴洪裕不仅在家中建立富春轩来藏此画作，临终之际，竟学习唐太宗以“兰亭序”殉葬之例，让人把画投入到火中，虽然他的侄子偷偷地用另一幅画与之对换，但是画已经被焚烧成了两段。如今名为《剩山图》的是画的前段，现被浙江博物馆收藏。画的后段从吴家流散后，曾历经多人收藏，最后在乾隆11年流入清宫，但是号称风雅的乾隆皇帝却认定他是赝品，而将另一幅摹本钦定为真本并大加赞赏，虽然已经翻案，但是这幅画也在这场真假案中而扬名，现在藏于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

王蒙，字叔明，号黄鹤山樵，是浙江吴兴（湖州）人，王蒙为赵孟頫的外孙，从小就得到赵孟頫的指教，所以他精工山水、擅画人物，并且诗、书、画全能。王蒙在元代曾经做过闲散小官，末年弃官归隐于黄鹤山中。明朝建立后，他出任泰安知府，当时朱元璋治宰相胡惟庸谋反罪，因为王蒙曾在胡府中看画而受到株连，被捕入狱，最终死于狱中。

王蒙的一生都是沉浮不定的，他的山水画表现的多为高人逸士的隐逸生活，并且同时流露出成仙得道的出世思想情绪，如《青卞隐居图》、《夏山高隐》、《葛稚川移居图》、《林泉清集》等。

《青卞隐居图》是王蒙风格成熟时期的代表作。绘制的是王蒙家乡吴兴县的卞山碧岩胜地景色，画中林木茂密，峰峦叠嶂，山径迂回，飞瀑高悬，山脚下有客拄杖而行，山坳有草堂数间，一位隐士抱膝于草堂内。这幅画作构图繁密却有强烈的层次感，整幅画面意境深邃，具有江南草密林茂的独特特色。

倪瓒，字元镇，号幼霞，别号有云林子等，无锡人。倪瓒出身于富豪之家，虽早年丧父，但其长兄是元代道教的上层人物，所以享有特权，家境依然不错，青年时一度过着读书作画的“风雅名士”生活，但是后来长兄亡故，随之倪瓒的生母、老师也相继去世，家道败落，入不敷出，倪瓒不得不分散家财遁入太湖，过着飘泊江湖的生活。所以倪瓒的山水画也以幽淡萧瑟的意境见长，荒寒萧索，带有孤独寂寞的感情色彩，这正是他内心情感的鲜明写照。倪瓒的山水画风格鲜明，笔墨简淡，很少设色，甚至连图章也不用，画中多题字题诗，力求朴素淡雅，丰富了中国画诗书画结合的传统。布局一般分为三段式，“布局近处山坡一两垛、上立茅屋，草亭一两间，空荡无人，傍列树木三五株；中景空白以示水面；远处山包一两座。

倪瓒的传世作品有《渔庄秋霁图》、《松林亭子》、《虞山林壑图》等。《渔庄秋霁图》是其代表作，创作于55岁时，描绘的是无锡太湖一带的自然景色，笔墨简练，运用三段式平远构图法，近景是几棵枯树，中景是一片浩瀚而平静的水面，远景是淡淡的小山，三段之间互相衔接，很有层次，但画面上不见人际、没有帆影，更没有飞鸟，一片空寂之境，这是画家孤傲清高思想的流露。

吴镇，字仲圭，号梅花道人，嘉兴人。曾在村塾中教书，在杭州等地算命为生，在元四家中，吴镇称得上是真正的隐士，他一生生活贫寒，很少与达官显贵往来，也不肯替富人作画，只是放情于山水，以诗文书画自娱。吴镇家在一个小巷子中，他性爱梅花，所以在他的家宅周围种满了梅树，每当梅花盛开的时候，他便躺在花中，吟诗作画，怡然自得，所以才有梅花道人和梅花和尚等别名。

吴镇一生画的较多的题材是《渔夫图》，以“渔夫词”来寄予他隐遁避世的思想。传世作品有《双桧平远》、《渔夫图》、《松泉图》等，表现出了画家的强烈个性，同时还不失幽深平静的气氛。另外，吴镇的墨竹在文人画史中也是占有重要地位的。

元四家的山水画艺术重视笔墨，讲求格调，注重诗书画的结合，同时附以诗文题跋，极具文学意味，四家之画各具特色，从总体上将宋代以来的文人画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