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物画的新发展
魏晋时期是我国绘画艺术逐渐迈向成熟的过渡阶段,一些帝王将相或者文人知识 分子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参与其中,大大推动了艺术的发展。据文献记载,专业的画家始于东吴的曹不兴以及西晋的卫协、张墨等人,他们以擅画而驰名。这一时期的绘画在表现生活和塑造形象技法上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在艺术风格上衔接了汉代绘画与南北朝绘画,这其中有两位艺术家师徒实现了美学风尚的转折,开启了一代新风,他们是曹不兴和卫协。
1.新风格的开拓者——曹不兴.卫协
曹不兴是东吴年间最有声誉的画家,也是记载中最早以佛画知名的画家。传说有一次他为孙权画屏风时,围观的人连连赞叹,他一时兴起,不小心误落了笔墨,于是他便顺手将其绘成一只苍蝇。孙权来看画时,竟然误以为真的有一只苍蝇在飞,便举手想将之赶走。这一故事,已成为一段画史趣谈,可见曹不兴绘画技巧之精湛。曹不兴最为擅长人物画,人物与佛像画都相当出众,当时因为有天竺的僧人来东吴传播佛教,进而传来了佛像绘画,他据此临摹描绘。曹不兴所画的佛像,被称为“曹家样”,其特点在于“画衣纹稠叠”,即衣纹稠叠如贴在身上一样,故有“曹衣出水”之说。曹不兴的绘画风格用线缜密、细柔,与汉画简朴、遒劲的风格大不相同。这种风范为其弟子卫协发扬光大。
卫协,西晋画家,师从于曹不兴,擅长绘画道释人物故事。白描细如蛛网,饶有笔力,被东晋顾恺之赞叹曰:“巧密与精思”,不仅用线细如蛛网,绘画内容也更加细腻。南朝谢赫在《古画品录》中评论说:“古画皆略,至协始精”。从美学的角度看,自卫协之后的一断时间内,绘画从汉代古拙、雄壮、阳刚之美转化为巧密、婉约、阴柔之美。卫协的艺术成就对东晋的绘画有着直接且深远的影响。
2.人物品藻与传神写照——顾恺之
魏晋南北朝时期,旧礼教崩溃,原有的社会秩序解体,人开始重新发现、思索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对旧有的传统标准和价值规范表示怀疑和否定。魏晋是人的觉醒的时代,人自身的才情、风采、神韵取代外在的功业、道德节操受到尊重。美学风尚发生了转变,潇洒飘逸、秀骨清像,像“竹林七贤”式的人物成为理想人物,这是超越道德实用的真正的审美层面的评价。这种新的审美风尚无疑也影响到了艺术创作领域。
顾恺之,东晋大画家和文学家,字长康,小字虎头,无锡人,出身于世族家庭。他博学多才、性格开朗、风趣,有才绝、画绝、痴绝的“三绝”之美誉。
《晋书•顾恺之传》中记载有这样一个趣闻,有一年春天,顾恺之要出远门,于是就把自己满意的画作集中起来,放在一个柜子里,又用纸封好,题上字,交给自己的朋友桓玄代为保管。桓玄收到柜子后,竟偷偷打开,一看里边都是精彩的画作,就把画全部取出,又把空柜子封好。两个月后,恺之回来了,打开柜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恺之惊叹道:“妙画有灵,变化而去,犹如人之羽化登仙,太妙了!太妙了!”后人从这件事说顾恺之是个书呆子,其实不然,顾恺之受过桓氏两代的照顾和信任,即使桓玄做了这种不够朋友的事,顾恺之也不愿影响他们的关系,因此他故意这样说。所谓“痴绝”,实际上是大智若愚。
顾恺之特别擅长绘画,多以肖像画为主,还擅于神仙、佛像、鸟兽、山水等。顾恺之主张画人物要有传神之妙,而关键在于眼睛的刻画。即“四体妍媸,本无关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他对绘画的把握也很有分寸,据史书记载,顾恺之非常喜欢嵇康的四言诗,并因此创作了不少以嵇康四言诗为主题的图画,他经常说画“手挥五弦”易,画“目送归鸿”难。他每次画出的人物肖像,总是妙绝一时。
这种“传神”的笔法,是顾画的最大特色。顾恺之非常重视画人点晴的技巧。《历代名画记》上记载,顾恺之曾在荆州刺史殷仲堪那里做参军,他很想给殷画像,但殷因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怕画出来不好看,就坚决推辞。顾恺之看透了他的心思,就坦率地对他说:“眼睛有毛病是没有关系的。我在画的时候,可以一样把瞳仁画清楚,画后只要用干笔在上面轻轻扫过,就可以画出你眼睛的特征,就象遮在薄云后面的月亮,将会更美。”殷仲堪听后很高兴,同时也表明了顾恺之在画人点睛方面,有很高的艺术技巧。
顾恺之在绘画理论上成就突出,他提出了传神论、以形守神、迁想妙得等观点,主张绘画要表现人物的精神状态和性格特征。顾恺之很重视对所绘对象的体验、观察,通过形象思维即迁想妙得,来把握对象的内在本质,在形似的基础上进而表现人物的情态神思,即以形写神。顾恺之的绘画及其理论上的成就,在中国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顾恺之的人物画大多是古代仕女、名流画像。其笔法如春蚕吐丝,轻盈流畅,遒劲有力,以人物面部的复杂表情,来隐现其内心的丰富情感。顾恺之的作品没有真迹传世,流传到今天的代表作品《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列女图》等都是唐宋摹本。
《女史箴图》是顾恺之根据西晋文学家张华的文章《女史箴》而创作的长卷。张华作《女史箴》,旨在规劝教育宫廷中的妇女当遵循封建道德,宣扬对主当忠、对神当敬、对夫当从的女性箴条。才华横溢的顾恺之便将此名篇一段一段画成画,《女史箴图》由此问世。原画本12段,因年代久远,前三段散失,现仅存9段。在整个人物构图上均以细线勾勒,只在头发、裙边或飘带等处傅染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晕饰;作品注重人物神态的表现,从她们的身姿仪态中透露出了这些古代宫廷妇女的身份和丰采。人物造型准确、动态自然,表情变化微妙。线条“如春蚕吐丝”,全画呈现出“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的运动感和飘逸的气息。
《洛神赋图》取材于诗人曹植的著名诗篇《洛神赋》,这是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一篇重要作品,曹植借写与神话中的洛神相会,表达他对所爱女子甄氏的思念爱慕之情。传说曹植和曹丕,一同爱上了袁绍的儿媳甄氏。曹操打败袁绍以后,把甄氏许配给了曹丕为妻。甄氏在曹丕处郁郁不乐,不久死去。曹植为此感伤不已,曹植在回归他自己封地的途中经过洛水,夜晚梦见了甄氏来会他,悲痛之余作了一篇《洛神赋》,表达自己的思慕之情。
画卷的开始便是曹植在洛水之滨遥望,美丽的洛神出现在荡漾的碧波上。洛神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有无限的思慕愁怨之情,而岸边的曹植,雍容华贵,身旁有多人搀扶,眼神里同样流露出深深的依恋和惆怅。曹植在原来的诗篇中曾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来形容洛神在水上的飘忽往来,顾恺之将之形象化了,洛神或在水面凌波回顾,或在云间遨游,其神态之飘逸,衣带之摇摆,完全体现了顾恺之作画的特点。这幅作品不论从内容、人物造型、环境和笔墨来看,都不愧为中国古典绘画的瑰宝。
二.山水画的兴起
山水形象作为描绘对象,可以推到非常遥远的年代。远在西周,在帝王的衣服上就有山形的装饰纹样,有些器物上刻有山川云气纹,这些都属于工艺美术的范围。以后很长一段时期,山水形象都作为人物画的背景出现。魏晋南北朝时期,山水形象由背景变为主休,以独立画种登上了中国画坛。
山水画之所以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兴起,大致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审美意识的发展,绘画题材的扩大,使山水成为画家们表现的对象;江南秀丽的山川,激发了艺术家山水画创作的热情;玄学的兴起,许多文人消极避世,归隐山林,沉醉于自然山水中,这是山水画兴起的最根本原因。
顾恺之是中国山水画最初的开拓者和先驱。他在《画云台山记》这篇论文中向我们传达了人与景的关系不再是“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情形,而是合理地介绍了背景中山水的取舍、人物的比例关系、远近、明暗等技法上的运用。
山水画在南北朝时期勃然兴起,为我们呈现了一大批山水画画家及优秀的作品、文章。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当时独立的山水画作品存世,但可以从生活在此时的宗炳和王微这两位大家那里,了解当时山水画发展的历程。他们都是我国历史上最早得名的山水画家。
宗炳,刘宋时期有名的高士,他爱好游山玩水,而且达到了一种狂热的程度,他徜徉山水,饮溪溪谷30余年,可谓终老山林了。由于他历览名山大川,体会山水真谛,因而画山水时,能够畅其神韵。著有《画山水序》,并且主张“畅神”之说,强调山水画创作是画家借助自然形象,以抒写意境的一个过程,使中国画“以形写神”的理论又前进了一步。
王微,刘宋时期山水画家,精通音律、医术,更擅于绘画。王微所著的《叙画》是关于早期山水画的重要文献,阐明了山水画写生的方法,他提出绘画应“以神明降之”,画山水画不是死板摹画,而应抒写自己的感情,这样才更具有生命力。王微认为绘画作品就是要以内在精神去捕捉和表现山水之美,这种创作和玩赏过程中的审美享受,是玩赏金石之乐无法比拟的。
顾恺之、宗炳、王微等画家开创了山水画作为中国传统绘画主流的先河,为我国的山水画发展奠定了基础,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