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者简介
莫言(1956—),原名管谟业,山东高密人。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家庭经济的贫困和政治的歧视给少年莫言留下了惨痛记忆,父亲过于严厉的约束也使他备受压抑。这种心理特征直接影响了他后来的小说创作。6岁进校读书,“文革”爆发后辍学回家,以放牛割草为业,18岁至县棉油厂当临时工。1976年8月参军来到渤海边,站岗之余依旧喂猪、种菜。1979年秋调至解放军总参谋部,历任保密员、政治教员、宣传干事。1981年开始小说创作,发表处女作《春夜雨霏霏》。1984年秋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学习。1985年发表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引起文坛注意。此后的创作明显受到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和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影响。1986年发表中篇小说《红高粱》,反响强烈,被读者推选为《人民文学》1986年“我最喜爱的作品”第一名。同年从军艺毕业,到解放军总政治部工作,1989年秋入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学习。主要作品有《透明的红萝卜》、《球状闪电》、《红高粱》、《丰乳肥臀》、《红树林》、《生死疲劳》、《蛙》等。2011年,莫言荣获茅盾文学奖。201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殊荣。
二、作品导读
莫言《红高粱》发表于《人民文学》1986年第3期,获1985—1986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这是一部被誉为莫言式的“新感觉主义”的代表作,也是一部被誉为“把抗日题材抢出围海”的创新之作。《红高粱》发表后,莫言又写了与《红高粱》故事背景、人物等有关联的几个中短篇小说,包括《高粱酒》、《狗道》、《高粱殡》、《狗皮》、《奇死》,将它们结集为《红高粱家族》出版,在文坛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主题意蕴:《红高粱》描写的是抗日战争,但它与以往许许多多同类题材的小说不同。小说的真正用力之处不在战争过程,它没有把抗战生活当作一种孤立的内容来描绘,也无意于制作精细逼真的革命战争史图画。它要做的,是用笔染绘出红高粱般质朴强悍的民族的生命意识。正是这种生命意识,使这个老而又老的抗日故事重新获得了震撼人心的力量。红高粱就是这种生命意识的总体象征。与以往抗战题材不同,《红高粱》用“我爷爷”、“我奶奶”的第一人称叙述方法,以历史和现实交汇的视点,将家族传奇与抗日故事结合在一起。一方面赞颂了原始的生命力,批判了现代文明对生命力的压制,“在进步的同时,我真切感到种的退化”。另一方面作者站在民间的立场上对历史进行了重新审视。
人物形象:小说以“红高粱”为主体象征,代表了自由野性的生命力、强烈激荡的爱情。血海般辉煌的红高粱,自始至终陪伴着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它的气息浸透了每一个人物的灵魂。
“我奶奶”是小说中最能体现红高粱精神的女性形象。“她什么事都敢做,只要她愿意”,她敢爱敢恨,蔑视一切陈规陋习,以奔放的生命欲望和刚强的生命意志追求爱情,追求人性的自由。“我奶奶”和“爷爷”在高粱地的野合是两个生命激情迷荡的欢爱,是对旧式婚姻戕害人性的彻底反叛。同时,她又深明大义,是为国捐躯的“抗日的先锋,民族的英雄”,她在临死前的对天默语和发问,正是对其可歌可泣的一生最好的赞美和评判。
“我爷爷”余占鳌,身兼土匪头子和抗日英雄两重身分,他杀人越货与精忠报国并举,他的身上充满了匪气与英雄气,而他对“我奶奶”的爱,又表现了他的侠骨柔情。作为轿夫,“爷爷”余占鳌抬着戴凤莲去成亲,却在路上遇上了劫匪。他在“奶奶”的目光下走向劫匪。“奶奶和爷爷在生机勃勃的高粱地里相亲相爱,两颗蔑视人间法规的不羁的心灵,比他们彼此愉悦的肉体贴得还要紧”,体现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酒神精神,它所强调的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生命力的高涨。“爷爷”的男子汉本性使他成为土匪司令,不仅与土匪之间火并,且与日寇展开草莽式的搏斗。也是在红高粱地里,曾经手刃过地主单氏父子的“爷爷”,勇猛无畏地向鬼子冲杀。更有多少沉默的庄稼汉,高举着土枪、鸟枪、铁耙,像无边的血海般的红高粱,投入到生死攸关的大厮杀中……“爷爷”粗野、狂暴,野性十足,杀人如麻,却又十分爱惜弱小的生命,无恶不作却极富原始正义感。不驯的个性与行为,使这个“草莽英雄”具有了强劲质朴的美,却又不失其崇高的民族气节。红高粱在这里决不仅仅是一种植物、一种背景,而是作品的灵魂。它是民族生命意识的征兆,是千万生命的化身。它象征着坚韧,象征着不屈,象征着纯朴而又狂放的道德,象征着伟大民族的血脉、灵魂和精神。
莫言在颂扬爷爷、奶奶那一代人生命自由生命辉煌的同时,又对自己这一代包括父亲这一代的种的退化、生命的萎顿深感悲哀。小说中的人物,也许都算不上什么英雄,作者在描写他们时也丝毫不讳饰每个人身上那些不光彩甚至是阴暗的东西。然而,他们几乎每一个都光彩照人,都有一种内在的魅力,这魅力不是别的,正是潜藏于这些普普通通的人身上自由奔放的生命力。在他们不羁的灵魂里,集纳着野性、正义、仇恨、血气和情欲。他们无论爱,无论恨,无论活,无论死,都一片真情,不掩饰,不做作,把自己的意志和激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艺术成就:首先,《红高粱》在艺术上采用了新的叙述方式。叙述人“我”和故事之间有着一种奇特的张力,他是一个全知的叙述者,通过“预述”等方法打破时间的连续性,在过去、现在和将来三种时间之中自由穿梭,使故事时间和叙述时间、故事人物和叙述人之间产生极大的艺术张力,从而也使《红高粱》对于历史的复活并使其充分主体化和心灵化的特点更加鲜明。其次,小说里充满了感官印象的大肆描写,暗合了作品中生机盎然的自由精神。第三,作品中违背常规的比喻与通感等修辞手法的大量出现,显示了作者超常的语言运用能力。